案件背后，是老天赋予的生命密码

作者：程纪念

首先声明，我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，以至那些信仰道教、佛教、基督教的朋友，觉得我坚定的有点不可理喻。以律师身份接触的案件越多，与当事人和家属深度合作越久，越发现，很多事情的走向和结果，似乎冥冥之中，老天都早早标注了密码。有的人有意无意地识别了密码，有的人无论如何都无法识别。无知无觉和自知自觉之间，是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。举例说明。有个当事人被逮捕的时候，并不知道我辞职了，但他觉得可以让家人找我试试看，也许我有办法。虽然他跟我之间几乎无交集。当他家人找到我的时候，发现我竟然辞职了。当我突然出现在他面前，他大吃一惊。然后就是极度信任和高度配合。经过两个月的艰苦奋战，他捕后被取保了。有几个让我很有感触的小过程。这次去法院阅卷，他坚定地相信专业律师的正常沟通，而非走关系，让我放开手脚去辩护。这个认知已经超越了90%以上的当事人。为了自证清白，他主动收集各种对自己有利的证据和法律规定，整理好后，打包发我。但是，他也很清醒，坚持以打促谈，不管我们做无罪还是罪轻辩护，他并不期待无罪判决。已经逮捕过的案件，如果能有缓刑的结果，他就接受。当然，如果我们做到了无罪，他更高兴。他说，日子还很长，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旷日持久的诉讼上。只要有人身自由，他就能把生活经营的很好。无奈也好，现实也罢。遇到了，就面对。面对这样的他，我发自心底地更想给他争取无罪结果。内心深处，我认为他值得。阅完卷，在送我去火车站的路上，他让我躺下来好好睡一觉。最近出差太频繁，确实很累，最缺的就是觉。但我还是想跟他沟通案件，睡不着。他就开着车，带我绕着海边兜风，一边聊案子，一边看风景。还有个小细节。在他那里的两天，一直下大雨。而我又特别懒，从不带伞。为了防止淋雨，他没有带我去平时去的那个饭店，而是专门绕到商场。人都是感情的动物，他并不刻意地设身处地和换位思考，让我们不由自主地想为他做更多，更好。还有个当事人，找到我的时候，案子已经到了检察院，也就是说笔录已经做完了，卷内确实有些对他不利的供述。他觉得自己有点冤，但似乎也涉嫌犯罪，纠结中找到我。阅卷后发现，不仅仅他的行为与结果之间没有因果关系，更重要的是，对方根本没有跟他们串通的主观故意，完全不构成犯罪。我跟他说，虽然不承诺结果，但这个无罪，志在必得，不管多艰难，因为他真的太冤了。他原本摇摆不定的心，终于踏实了，非常坚定地跟我一起并肩战斗。对专业的信任，让他迈出了特别坚定的步伐。当然，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，但是在无罪战斗的路上，绝不妥协，绝不放弃。无论庭前辅导，还是庭上配合，他都做的特别好。庭后的投诉控告，他和怀孕8个月的妻子也坚定地配合。法院从我去阅卷时“我们判了之后，你们可以去上诉”，到副院长亲自担任审判长，再到整整12个小时的庭审，再到二次开庭......虽然现在还没有出最后的结果，但我们非常坚定，只要结果不满意，就上诉，打二审。如果二审还不满意，就申诉......直到成功。这个案子一路走来，非常艰难。我清楚地记得，大年三十前几天，我错过了高铁，不得不从别处中转.当事人也不得不在法院地等我。他送我去检察院、法院、跟我一起去汇报案件。虽然他对公检法、对刑事诉讼很陌生，但他每一步战斗都铿锵有力，掷地有声。拼搏的路上，每一步都无比坚定。为了还自己清白，他和家人对专业充分信任，同时，对现实的残酷又无比清醒。跟律师的配合，不说天衣无缝，但每一步都可圈可点，有很多值得好好复盘和推广。等案件结束，我会好好复盘整个过程。我们之间的配合由开始的陌生，到逐渐熟悉，再到现在的默契，让我们都庆幸遇到了彼此，也让我们对无罪结果越来越有信心。有时候感慨，老天把一个人送到你面前，一定是有原因的。但并不是每个案件都能遇到如此默契的当事人和家属。有的家属选择我的时候，可能基于对我专业和人品的认可，但是在一起工作的过程中，很难摆脱既往的思维和行为模式，配合不好，战斗中各种动作变形、走样，导致结果不理想。这是极为遗憾的。比如有个当事人，我阅卷之后，认为可以打无罪，因为主观故意方面非常不明确，各种证据之间矛盾重重，而且定案依赖的鉴定意见等非常不靠谱。但是他找我之前，已经认罪认罚了。结合现实，我们商定的辩护策略是，他继续认罪认罚，保住量刑优惠。我做无罪辩护，通过以打促谈的方式，争取由实刑变缓刑。在开庭的路上，我们还在模拟辩护策略和庭审情况。结果庭上，他突然翻供，不再认罪认罚。由于我极力抗争，后来又几次开庭，但他都配合的不太好。各种准备和辅导，基本付之东流。基于对他的了解，我认为，倒不是他不重视，而是他太担心自己庭上表现不好，反而让他呈现出一种不在乎，无所谓的状态，有点藐视法庭的味道。但是，公诉人和法官不会站在他的角度去考虑。结果可想而知。还有一些家属，面对律师的时候，信誓旦旦，坚定执着。但是一见公检法人员，就秒怂，该做的都做不到，不该说的倒是说了很多。结果不言而喻。有的家属，甚至把律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争取到的战果，在不知不觉中葬送。遗憾吧？但是，如果我们跳出案件，远远地审视，会发现：冥冥之中，老天好像给每个人的命运赋上了密码。一个人的性格，为人，眼界，思维，行动力等等，决定了一个人，甚至一个家族的命运。很多东西，是教不会的。即使你教，他也执行不了，动作变形。有的人，一点就透，做的比你期待的还好。人的命运，藏在那些说不清道不明，却真实可见的差别里，生活中如此，刑事诉讼中，亦如此。想打破局限，仅有意愿是不够的，需要定下心来，脚踏实地的做好每一件小事，需要深度思考，不断总结经验教训，在实践中摔打，在行动中加速成长。不然就是在命运的牢笼里重复，轮回。愿，我们的每一步，都掷地有声。愿，我们踩过的每一个坑，都长出果实，得到智慧。